五感的人文科學家:邱美虹

科教館科學研習月刊 101年12月
科學家的科學路  專欄
 
 
五感的人文科學家邱美虹

 
一座鋪設了原木地板,加上整片落地大型書櫃的研究室裡,資料成疊滿布的書桌上,埋首了一位氣質獨具、聲音清麗的教授,正在忙著連繫團隊的科教偏鄉服務事宜,身旁還或掛或放著一幅幅小型油畫或書法作品,還有著許多來自世界各地的民俗工藝紀念品,以及學生們寫的各形各色問候小紙條等等,一踏入,便立刻有種被溫馨與舒適氛圍環抱的感受。這間非常不一樣的研究室,就是臺灣師範大學科學教育研究所教授,邱美虹的個人天地。

談起自己一路的求學經歷,來自高雄邱美虹,因母親在中油公司工作,所以身為家眷,自然就進入了中油子弟專屬的國光中學。這間獨特的學校,學生的背景齊一,實施男女合班制,使得校風開放。而全人教育的理念,完全沒有填鴨式的升學主義,所有的科目一律正常教學,因此無論是化學實驗、美術、體育等課,都扎實地上過,讓邱美虹至今仍對這段期間的求學生活念念不忘。

或許因為邱美虹的父親是國中數學老師之故,邱美虹天生對於數理方面特別拿手,資質聰慧的她,對於課堂上學習的知識,只需認真聽講,回家稍作復習,就能有良好的學習成效,因此學校的功課,對邱美虹來說從來不必煩惱。遺憾的是,父親早在她十歲時就因病去世,未能對她在課業方面產生啟蒙,或許只能說是送給了邱美虹這個數理邏輯優秀的基因。

由於國光的教育觀非常進步,因此也沒去過補習的邱美虹,擁有許多自我可運用的學習時間,對家長來說,也減少甚多的經濟負擔。尤其是像邱美虹母親這樣需要獨立教養四個子女,除了重擔少了,爭氣的兒女們在讀書時總是不需要母親多予操心。個性活潑外向的邱美虹,在這樣愉快的學校氣氛下,才能也跟著全方位發展,可說是「琴棋書畫」樣樣通,甚至活潑到中學老師禁止她在自習課中講話,就怕她影響到其它同學的學習,邱美虹笑說:「可能就是這樣的因果,冥冥之中就注定了我未來就是會走向老師這一行。」

因為家境清寒,邱美虹在大學選填志願時,自然以師範大學為首選,她說:「原先我是想選台大數學系的,但是經過現實考量後,還是選填師大」。那個年代,幾乎成績優異的貧寒家庭子女,一律以師大為第一志願,尤其中南部的務農家庭子弟更是大宗,所以當邱美虹進入自己的第一志願師大化學系之後,發現到同學間的同質性很高,進而觀察出這個現象。師大充滿了樸實、純真、愛智的學風,讓師生間的感情也特別濃厚。

邱美虹有感地說:「其實師大的正門口,行政大樓的穿堂,有掛著一塊小小的匾額,上面寫的是『止於至善』。師範生都知道師大的校訓是「誠正勤樸」,但是許多人恐怕都沒有發現這個牌子。這四個字我現在看來,真的覺得特別有感觸」。邱美虹表示,身為一個教師,確實需要不停地求取自我進步,而「止於至善」就是最貼切的座右銘,更是教師一輩子的承諾。

大四時,邱美虹還主動進行了一個畢業研究,指導老師正是蕭次融(詳見本刊第50卷第一期)。當時蕭次融教授剛返國服務,畢業小論文題目研究秋水仙的邱美虹,深深感受到老師迥異於其他教授的教學。蕭次融鉅細靡遺的要求,也形塑了最嚴謹的身教,影響到邱美虹日後的治學態度。

師大畢業後曾任學校助教,並先後在高雄和平國中及台北中山女高擔任教師的邱美虹,奠定了扎實的第一線教學經驗。而一直有出國進修計畫的她,在公費生服務的教師年資任滿後,邱美虹終於踏上出國的路。因為先生也同時出國進修,因此,原先想選擇鄰近先生的學校,但是先生希望她選擇最好的機會,並且幫她分析,認為純科學的領域已經飽和,建議她往當時尚屬新興領域的科學教育攻讀。

邱美虹回憶起這段緣由,笑說還真要謝謝先生的遠見,讓她現在得以學以致用,發揮最大的效益。即使在美國求學的時光兩人常是相隔兩地,但是在學問的累積,卻迸發出最強的能量。碩博士皆在哈佛大學完成的邱美虹,碩士學的是科技教育,而博士階段有幾堂課因哈佛有與麻省理工學院(MIT)合開學分,所以邱美虹也接觸到MIT的課程,當時這堂以樂高動力機器人為教具的教學研究課程,讓她眼界大開,也觀察到了教育理論、科學技術、科學原理學習的這三大領域,得以整合並精采共呈。

同時在這段往返於兩間名校的學習經歷,以及後來在匹茲堡大學擔任知名認知科學家Micki Chi的博士後研究,邱美虹更踏入了教育心理學的領域,對於認知理論的學習、知識表徵、問題解決表徵及策略等多重理論,皆有了深入的學習與應用研究,在嫻熟於理論的充實下,也對未來邱美虹在結合科學理論與教育理論的發揮下,扮演相當重要的基礎。

邱美虹夫婦二人在擔任博士後一年,幾經思考決定返國服務,除了兩人對未來做了個SWOT策略分析之外,有一首美國詩人佛羅斯特(Robert Frost, 1874-1963)的《未行之路》(The Road Not Taken)【註1】,更是邱美虹一直放在心頭,揮之不去的心情觀照,忠實描寫了自己這番凡是「正確」的事情,只要做了,就從不後悔的演繹。

就在這個抉擇點時,恰好台灣師大科教中心前主任魏明通教授也予以鼓勵下,邱美虹選擇了回到台灣服務,返國後,一頭就栽入師大作育英才的行列。能文能武的邱美虹,除了在專業的科學教育,有著巾幗不讓鬚眉的表現之外,她還擅長書法、水墨、油畫等專才,參加校內的比賽也常獲頒獎項,使得邱美虹的教學生涯多采多姿。而積極帶領臺灣學界走向國際的邱美虹,如擔任美國科學教育研究學會(NARST)的國際委員會主任委員,和參與IUPAC各項活動,從國家代表、資深委員到主任委員,不斷協助國際組織進行開發中國家的化學教育工作,為平衡國際科教資源而努力。

這段期間,邱美虹也曾獲得2009年的亞洲化學會頒發的化學教育貢獻獎,肯定了她在科學教育的貢獻。不過談起國內科學教育的現況,邱美虹說:「以化學課來說,學生做實驗的機會仍然偏低,當教學時間不夠時,教師通常會犧牲動手做實驗、探究科學歷程的實驗課,這就失去了學習科學的目的,也失去培養學生審問、慎思、明辨、篤行,以及設立假說、收集證據、驗證假說、提出論點的科學素養」,她續言道:「臺灣參加1999RTIMSS,與2006年參加國際科學素養測驗(PISA)後,嚴重發現到臺灣學生普遍有高成就、低興趣的現象,相較於新加坡或是芬蘭,則是高成就高科學學習興趣,這是我們應該特別借鏡的,因此如何引發並維持學生學習科學的興趣,是未來的工作重點。」

談到這部分,邱美虹格外語重心長,她表示,促進學生對科學的興趣、培養學生探究問題的能力、訓練學生解決問題的能力是學生端要面對的問題。而教師分級、專業認證、教師的專業成長,則是目前教師端迫切的問題。芬蘭就是因為有優質的科學教師,且學校與家長完全信任教師的課程安排,使得校內學生彼此差異性低,且校際間的差異性也不大。在優質化的教師教學環境下,芬蘭這幾年在全世界的科學素養表現上則相當優異;反觀台灣現在所面臨的師資問題,則不得不令人憂心。以現今小學的科學師資來說,幾乎七至八成的教師沒有專才專用,大部分小學具有科學背景的老師都無法適才適所,此現象除了浪費了教育資源,更形成科學教育的死角。

話題既開,邱美虹也提到剛發布的諾貝爾醫學獎得主英國劍橋大學約翰戈登(John Gurdon)的小故事。戈登在十五歲時,老師勸他不要在生物界發展,否則「純粹是浪費時間,所有相關的想法都應該立即拋棄」。他將老師的評語保留至今,以激勵自己朝向心之所屬的科學研究前進,且不受他人左右。約翰戈登這種化消極否定為積極向前的態度,值得愛好科學的青年學子多多學效法。

邱美虹同時也談到學生在科學學習上的困難相當多元,如科學符號、科學語言、以及微觀世界的表徵和巨觀現象的關係,都造成學生難以學習的原因。如碳酸氫鈉,或碳酸鈉,學生會誤認為是酸,因為中文科學語言與日常語言不同之故;此外如乙醇的化學式是C2H5OH,學生也會誤以為有OH就是鹼性物質,再加上很多微觀現象都需要透過科學模型來解釋其現象,這些都是邱美虹在教學與研究上,特別專注的問題,畢竟,要當「老師的老師」,必有見人所不能見之功夫,才能洞悉問題根源,而科學教育的根本問題得以適當解決的話,教師與學生,才能有意義的學習,在未來,邱美虹也將持續以她獨有的厚實、親切、柔性與嚴謹的方式,改變這個現象。

 
1:佛羅斯特(Robert Frost, 1874-1963),《未行之路》(The Road Not Taken

TWO roads diverged in a yellow wood,

 And sorry I could not travel both

 And be one traveler, long I stood

 And looked down one as far as I could

 To where it bent in the undergrowth;

 
Then took the other, as just as fair,

 And having perhaps the better claim,

 Because it was grassy and wanted wear;

 Though as for that the passing there

 Had worn them really about the same,

 
And both that morning equally lay

 In leaves no step had trodden black.

 Oh, I kept the first for another day!

 Yet knowing how way leads on to way,

 I doubted if I should ever come back.

 
I shall be telling this with a sigh

 Somewhere ages and ages hence:

 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, and I—

 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,

 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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