讀者投書天字第一號

以下與各位分享一篇小女警部落格的讀者投書,各位姊妹們若也想加入投書的行列,歡迎寄信至女警的gmail信箱.本文想獻給愛好藝術或不懂藝術的每一個朋友,單純地分享觀看藝術的二三事.



藝術 可以很簡單

文/阿勇的小孩(暫取)

紐約Museum of Art and Design (MAD)九月底重新開幕,抱著附庸風雅的心態,和朋友造訪了這個以設計、藝術、工藝為主題的美術館。看完開幕展 "Second Lives: Remixing the Ordinary”之後,讓我重溫了當初喜歡藝術那份單純的快樂。

MAD原本位於MOMA 正對面,當它還在MOMA對門時,我可是一次都沒有去過呢。(看完MOMA 就夠累得了,哪有時間在接著看另一個美術館。) 這次搬遷到Columbus Circle來,位於熱鬧的中央公園西南邊。嶄新摩登的大樓外觀,內部簡單方整的空間,配上高科技感十足的液晶樓層顯示。MAD這次重新出發,很有一種”與其努力學MOMA高貴名媛的姿態,不如順著自己的本性,作一個chic girl,這樣有型多了!”的感覺。

整個建築目前開放至六層。六樓是教育中心,四五樓是特別展廳。二三樓是常設展廳。剛進展廳時,會有一種恍然參觀New Museum之感。同樣有著白色並不算大的空間,但是MAD展覽可是比New Museum 可親多了。比起每次看完New Museum 都會生氣地覺得,“這些當代藝術家非得一定要做一些讓我們看不懂的東西嗎?” ,MAD的展覽,讓人體會了不一定需要像洋蔥般地層層分析,當代藝術可以是與生活息息相關,又帶著簡單樂趣的好玩事物。

展覽開始於五樓,電梯一打開,便會看到掛在牆上的金屬壁毯。這個由非洲加奈藝術家El Anatsui所做的 “Skyline”,是由非洲各種啤酒瓶蓋以及包覆在瓶口的錫箔紙所編織出來的。沿襲著非洲的傳統編織工藝以及濃烈繽紛的色彩,我們看見一件由日常生活中所謂的”廢物”的啤酒蓋、錫箔紙,所編織出現代的壁毯。

從這件作品,可以窺知展覽所想要傳達的觀念。看著在展廳一件件由藝術家以日常用品所做出的藝術品,我們不禁重新思考: “到底什麼是藝術呢?一定要是繪畫雕塑嗎,還是可以是用每天隨手可及之物呢?到底是什麼原素界定了”藝術”?是它所要傳達的觀念嗎?如果是觀念的話,那用日常用品表達這個觀念的作品,可以稱為藝術嗎? 是藝術家的工藝嗎? 那麼,藝術家和工匠的區分到底在哪裡?”

這一連串問題,在我看著展覽的時候不斷的浮現。或許這都是無解的。或許,這些問題,並沒有一個標準答案的。

這個展覽想要讓我們看到我們再熟悉不過的日常用品,也可以成為藝術品的媒材之一。藝術家心中所要傳達的意念,透過商業社會下的產物,直接地與觀眾溝通。就如同展覽的開場介紹所說的“…how traditional value of craftsmanship which may be defined as the marriage of expertise and pleasure in making things—fit within the scheme of contemporary art, craft and design. "

這次展覽裡,令我驚豔的作品有很多。這些作品,先是帶給我極簡單的快樂,卻又讓我重新思考”什麼是藝術?”或者”是什麼樣的作品讓我快樂呢?” 這種最基本的問題。以下,介紹一些我喜歡的作品:

1.My Favorite

Devorah Sperber / After the Mona Lisa 7 / 2008 / 5048 spools of thread, stained glass-steel ball chain and hanging apparatus, clear acrylic veining sphere on metal

每次旅行到一個號稱”必看”的景點時,我都會有一個很詭異的問題,那就是,如果那個景點是一個有生命的真人,他們看到的世界是什麼樣的?
這個問題,起源自我在2000年去看到蒙娜麗莎時,當我像其他觀光客,從人牆最外圍,努力擠到中間的時候,看著被玻璃隔住的蒙娜麗莎,我突然想,她看到世界是什麼樣呢?於是,我轉過身,朝各方位照了三張,(當然大家都在瞪我,想說哪裡來的怪咖?) 我想知道,從蒙娜麗莎角度,來看他眼前幾來擠去的遊客。後來,這變成了我的習慣,我到景點,特別喜歡照遊客擠來擠去的樣子,想像著,蒙娜麗莎一定覺得很煩吧,或者大衛一定覺得吵死了之類的話。

這個概念,在Tomas Struth 的作品中實現最為淋漓盡致。他最有名的系列,就是拍出,在各著名的景點裡遊客百態。看到他的作品時,我有一種”酷!終於有人幫我做出來我想做的東西了!”的感覺。而看到Devorah Sperber 由線捲所排出 “遊客擠在蒙娜麗莎前,而蒙娜麗莎的臉還被遊客伸長拿著照相機的手給遮住”這件作品時,我還真的非常欣賞她這種詭異的幽默。

這個作品,是必須透過一個水晶球,站在由線捲排出的”畫”約一公尺的地方,才可以知道Sperber 在賣什麼藥。(請見圖一 ) 如果沒有透過水晶球,你只能看到一個沒有具體線條,一塊塊很模糊色塊。水晶球先把畫上下顛倒,再配上觀眾本身的想像力,你便可以看出這原來是一幅蒙娜麗莎。然後,當你仔細地想要認出她的臉,才會發現, “喔, 她的臉被一支拿著照相機的手給遮住了。”


這個作品的趣味是層層堆疊出來的。從一開始的一頭霧水,到後來透過水晶球看到蒙娜麗莎的豁然開朗,這種單純地驚嘆於藝術家巧思的是第一層。了解製作過程之後,隨之而來,對於藝術家的佩服,又是另一層的趣味。Sperber先是將蒙娜麗莎的相片,掃瞄進電腦分析色素的排列。用著如同印刷原理般,把所有的色塊,解構成一個個的點。然後用5084個不同顏色的線捲,來呈現這些點。(這些線捲都只有單一顏色。所以是觀賞者的眼睛自行混和顏色。)。這種先解構圖像,再像愚公移山一樣的組合起來。看似白費力氣,卻又暗藏曲回文般地趣味,是第二個層次。

當然,如果更認真的藝術愛好者,會明白Sperber其實還想要討論所謂high art & commercial art之間的分野。由商用線捲所做出西洋藝術史經典作品的”蒙娜麗莎,我們應該將它歸於正經八百的藝術呢?還是商業的複製品而已呢?




2.Forever Love

Yuken Teruya / Untitled / 2006 / Paper bags



Teruya的作品之於我,很像是那種在我心中排名第五的品牌。如果有人問我,你喜歡什麼牌子,我不會馬上想到它。但是我每次看到他的作品,心情又保證愉快。(這種牌子就是brand manager的夢靨阿!!!)

Teruya的代表作就是將購物紙袋的一面,細心地剪下樹的形狀。利用剪下的紙,又在紙袋的中心種植出一棵樹(請見圖二)。所以,當我們凝視著平放紙袋時,我們不只能欣賞Teruya巧奪天工手藝所剪出的樹之外,更會讚嘆透過空隙流瀉下的光線,所製造出樹影流動的感覺。每一個紙袋都是不同的世界,而我們在這六個紙袋內找到賞櫻的樂趣。

Teruya的作品,有著強烈的個人風格。我想,對任何人來說,都是過目不會忘的。剛來紐約時,我在PS1見過一次,一年前又在Asia Society看過他的展覽。雖然,對於像他這種僅專注於單一風格的藝術家,總是會被質問所謂創造力問題(藝術家不是應該不斷的改變風格嗎?) 。但是,能夠在百家爭鳴的當代藝術裡,建立出一眼即知的風格,即使沒有一直不斷的變化,我都已經覺得十分地難能可貴。

這次,看他這一系列”名牌紙袋”,我反射性的以為,這大概是個討論消費主義的作品吧。但是看到作品牌中的文字時,才知道自己的自以為是,是多麼的無知。我要提醒我自己,作品最終的發言權,只有藝術家才有。旁邊的人,不論我們的個人意見是多麼的引經據典,又是如何的可以讓作品多賣個幾百萬,我們都要尊重藝術家當初創造這些作品,那份單純想要表達些什麼的心情。內文節錄如下 :“While Teruya’s intention is not a specific critique of consumer culture as symbolized by glossy shopping bags from expensive stores, there is a poetic justice achieved by returning the tree to its original appearance before it was pulped to create a shipping bag.”




3.The Best Soundtrack


Paul Villinski / My back Page / 2006-2008 / LP



我喜歡這個作品,只是因為,Paul Villinski用著簡單的方法貼切地傳達出,音樂是如何豐富了我們的生活。Villinski將他三十年收集的唱片剪成一隻隻蝴蝶,將唱片機放置於地板,釘在牆上的蝴蝶們好像由唱片機流瀉而出的音樂。這個作品帶來了不僅僅是視覺上的愉悅,每一隻綻放的蝴蝶都有著不同的聲音,在我們耳邊彷彿也聽到了那些在我們生命中很重要的歌曲。如同他自己所說的,這個作品是“it is the soundtrack of my life” (圖三)

很多作品,都帶著視覺上驚艷。當我不斷的試圖想要理解,”到底是需要多大的耐力才能做出來這些作品的?”這個問題時。又會像連環車禍般地,被藝術家所提出的問題,問得啞口無言。比如說: 韓國藝術家Do Ho Suh的”Metal Jacket, 1992-2001” 是一件利用美軍軍隊用的狗牌,編織出的夾克,他是不是想為韓戰說些什麼呢? (圖四)



Johnny Swing 的 “Quarter Lounge, 2008”,這個由數千個25分錢排出一張金屬躺椅,是不是在質問著到底art & commerce 的界線在哪裡呢?(圖五)



徐冰的”book from the Ground, 2003(中譯: 地書)”,作品裡是說兩個乘客在飛機裡遇到亂流的故事。全文完全是用簡單的圖像符號所寫的,沒有任何一個文字(中文英文都沒有)。地書讓我想要知道,我們是否如同遠古的山頂洞人,還可以利用圖像來溝通呢?


Terese Agnew的 “Portrait of a textile worker 2005”,他用了三萬個名牌的標籤,織出在孟加拉的衣廠裡,女工們日夜趕工的情景。他只有一個單純的問題,為什麼Calvin Klein, Ralph Lauren這些設計師廣為人知,卻沒有人在意真正做出這件衣服的人是誰呢? (圖六)


Sonya Clark 的” Madam C.J. Walker (large), 2008” 利用最廉價的黑色扁平梳,拼出成美國黑人女企業家 C.J Walker的肖像。 Walker 因為發展出一個專門以黑人髮質為訴求的洗髮產品,而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個黑人女企業家。

這些作品,它們都不需要用專業知識去分析,也不用深奧的主義去解構。藝術家想要傳達的訊息其實很簡單。或許他們並沒有要反抗,也不是在怒吼。或許他們只是想要訴說,訴說”我們其實可以用另一種角度來看這世界”。或許,藝術並沒有那麼複雜不可理解,不是只是存在少數人的生活之中。或許,藝術可以在我們的生活中發酵。或許,藝術,就只是如此簡單而已。

註:
圖一: 此圖並不是該件於MAD展出的作品。我放上來只是為了讓讀者能夠了解Sperber作品的風格。出處: http://www.devorahsperber.com/
圖二: 此圖並不是該件於MAD展出的作品。出處: http://www.saatchi-gallery.co.uk/artists/yuken_teruya.htm
圖三、圖四: 出處: http://madmuseum.org/
圖五: 出處http://www.johnnyswing.com/
圖六: 出處http://www.tardart.com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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